行前我壓根兒沒看領隊寫的計劃書，心想，跟著走就行了吧。安排了手邊的工作，一股腦兒把登山用品全扔進大背包，一一扣上登山背包的扣子，像是一次次地確定，「去爬山吧、去爬山吧…」

我們一行四人這次要去嘉明湖，不走傳統路線，由戒茂斯山另闢新徑上高山。

時間：2006/1/21-23
地點: 台東縣海端鄉 嘉明湖
攀登山岳: 戒茂斯山(2501M),三叉山,向陽山
人員: 蚯蚓,文伶,CL,IPA
地圖：http://1b.hinet.net/~happyman/out/246000×2578000-8×12.tag.png

移動

台灣實在小，如果突然想進入山，當天都可以到達登山口。小國也有小的好處。往南開車數小時，山脈靜靜矗立各自生養，純然是另一個世界。

車子飛奔時在後座呆呆地看高速公路沿途風景，黃昏很美，回數票一張一張減少。坐車子很無聊，不過移動也會讓腦筋變得單純。黃昏的美，就是黃昏的美。這時的我還保持著逃離城市的一絲浪漫情懷，殊不知接下來的路非常踏實地等待著我們呢。

前一夜

經過了採買、集合、接人、吃飯、開車等步驟，我們終於來到兩千多公尺高的山路邊，夜間在柏油停車場紮營過一夜適應高山高度，第二天再前往登山口開始行程。雖然是登山前一夜，但手機已無格數。低溫渲染了山的靜謐感。附近山莊卡拉ok陣陣還是遮掩不過那種安靜。夜深了也就真的靜了。嘴裡還有甲仙芋圓的味道，不情不願地拿著牙刷到公廁取冰水刷了牙，鑽進帳篷。

這是我第一次睡在柏油路上，充氣睡墊不夠長，腳墊不到。一整夜，像是一塊冰塊壓在腳下睡覺一般。後來幾天就學乖了，擱了一堆衣物充當腳睡墊。

冬天上高山有點自找麻煩，要是有雪，早晨解放時特別使人清醒。不過這次行程有一半時間我們都在中級山玩耍，頗愜意。中級山要上高山，中間的路程沒有紀錄，因為很少人會這麼走吧，領隊蚯蚓酷愛這種路線，他說「走高山傳統路線很無聊」，後來我徹底明白他的意思。

登山的節奏

早晨七點多，當我看到登山口的時候，楞了一下。那是南橫 162.1k 的路邊，山坡呈現大約 70 度的斜度，領隊蚯蚓像蚯蚓一樣「咕嚕」就鑽上去了，其餘隊友輕鬆跟進，我手腳並用地也匆匆爬了上去。

每次爬山一開始都會找不到節奏。手腳並用一會兒就喘起來、踩點很簡單卻怎麼也踩不好、或是背包帶總是不舒服，一下就渴了。怎麼辦呢，只能再繼續走下去，過一下也許會好一點。不過我要先來一片仙楂才行…

上午到了戒茂斯三角點，老實說沿路我都沒注意看到什麼，只是努力走。
三角點上有數棵櫻花，我們還猜測是不是日本人種的呢？下山再找答案吧，上山就多看多觀察吧。

這一段路蚯蚓與文伶之前曾經跟秋姐走過，因為下雨撤退。後來在網路上找到一篇紀錄，蘇文政醫師也來此探勘。但是他們走的路好像比較苦，但路程中我們有看到台大登山社的布條，也許有與我們重疊的路徑。（紀錄中蘇醫師隊伍被芒草包圍，我感到很奇怪為何我們走時完全沒有芒草呢？經過指正，原來是季節的關係，此時的芒草都被水鹿吃光了…）

小溪澗、大溪澗

我常常是隊伍裡面最菜的登山者，需要一些鼓勵才能激發意志繼續走。例如；「這一段最陡，接下來就緩了」或是「再轉個彎就到了」，這種聽起來雖然是半哄半騙，但還是很中聽。「我們就在xx紮營好了，快到了」，這種就更為美妙了。

經過獵寮（圖右：文伶走過獵寮）的時候聽說小溪澗快到了，那麼就別在獵寮吃飯，走十分鐘去溪邊煮食吧。

領隊蚯蚓說小溪澗吃午餐，大溪澗休息，繼續走一段探勘路線往妹池走。但又怕我們任性說要在大溪澗紮營，索性先修正了計畫，「就在大溪澗紮營吧，那邊太美了你們一定不肯走，還是我先說好了」。嘿嘿，真是好領隊。

藍色的潭水

到了營地，就知道為什麼蚯蚓說我們一定不肯走了。

我們下午近三點就在藍色潭水附近紮營，整理好營地之後便到潭旁準備晚餐。潭水可以洗米洗菜，可以取水，也可以只是靜靜觀看。

真是悠閒啊。看到這麼美的水，也只能悠閒囉。

晚間升起了營火，C 因為頭太癢了，決定用冰冷潭水洗頭。還好此地木材優良，堅硬耐燃又不起煙，熱烘烘的營火讓濕頭髮一下子就乾了。

營地標高不到3000公尺，晚間沒有酷寒，是野營的好地方。這天我們八點多就熄燈，準備次日的探勘行程。

動物運動場

離開了潭邊的營地，我們沿著陡坡切上稜線。

整座山是動物的運動館，我們一路攀爬，碰到的第一個谷地讓我們好興奮。「這是排球場！」第二個第三個谷地陸續出現，都在我們走過一段上坡或是穿越茂密原始松林（努力地撥開松枝以免刮到臉）之後赫然展開。

「這是棒球場！」「足球場！」「這裡是動物開森林大會的地方！」

我們用人類的想像力說話，水鹿大叔應該在遠處暗暗竊笑吧。

箭竹海游泳

中級山的路條都走過了，接下來沒有路條了。沒有路條，也沒有獵路，我們走獸徑。

沿路都是矮箭竹，濕漉漉的，走久了膝蓋以下褲子全濕透了。Gore-tex 登山鞋也擋不住數小時水滴的攻擊，鞋內吃滿了水。戴著濕掉的手套不停地划開箭竹，臉上全是水珠。如此游了好久，終於游到了第二天的營地–妹池。以下是一連串定位紀錄：

1. 8:00am 左右 谷地（排球場）：E250605 N2572630 H2460
2. 9:05am 緩坡： E250925 N2572775 H2570
3. 9:52am 谷地（喝樹上露水）： E250966 N2573139 H2780
4. 10:42am 大操場（喝薑茶）： E251282 N2573374 H2780
5. 午餐後 大松樹林：E251805 N2574126 H2930
6. 1:48pm ：E251950 N2574543 H3050
7. 2:53pm 谷地矮劍竹：E25195 H2575420 H3177

這段路雖然是稜線，但我們還是不停的定位確定方向。

松樹枝葉常常在眼前糾結，有時甚至得匍匐才脫離松枝的纏繞。但是滿地松針鋪成的路啊，讓我們彷彿走在高級地毯一般。松針地毯柔柔軟軟護著腳板，鞋襪都濕透的我們，走在軟毯還是很開心。膝蓋也因此好輕鬆。

這天走了七小時，途中我常因為看不到前面夥伴身影而想追趕腳步，心裡緊張腳步就不穩當。總的來說還是心情舒暢。

每次爬山都讓我對自然有著單純的害怕，這樣的複習對自然的些許害怕也許是好的。

另外，說道沒有紀錄，其實是也由「山友」觀點出發。這段探勘路程中，我們跟隨著水鹿叔叔的「紀錄」（圖左），順利地完成這次的小品探勘路程，接上了嘉明妹池。第二天住在妹池旁的小森林中，高山果然比較冷。冷風颼颼吹進帳篷，塞了好多衣服在睡袋裡面，還是睡睡醒醒的。夜裡大概只有零度吧。

換個角度看嘉明湖

爬山聊天常會聽到山難的故事（對嘉明湖的印象竟只有中正山難事件），彷彿山上離死亡比較近。但我想，生命的脆弱在山上只是更為清晰。山下的生活離死亡往往更近，只是我們無暇顧及。

自己走，自己看，不急著用頭腦評斷，卻用全身的感官感受所立之處的空氣、溫度、濕度、光與風。

我們由妹池前往嘉明湖，從傳統路線的對面山坡上下切，箭竹矮矮的一片，跑跑跳跳下降到湖邊。蚯蚓說，通常都是從另一面下來，他第一次由這個角度看嘉明湖。

大路下山

由嘉明湖下山走的路好大，平平整整的，腳踏車都能騎了吧。一路走了五小時下山，階梯偶而出現膝蓋反而難受。

最後一段 2 公里的林道走的好磨人。一目了然的大路卻走也走不完，耐心用盡。C 找到一條捷徑往下切，我跟在後面逐漸接近他時，發現下方有一大條灰白色的東西，天雨路滑我手腳並用沒辦法確認那是什麼。終於能夠停頓一下，定睛一看，喔，原來是南橫公路。

一番折騰後終於全員上車開車前往台東，車子卻在利稻隧道口徹底沒油，油箱乾乾，外面飄著冷雨。貓腿成員阿光接獲求救電話之後馬上從海端送油相助，真是人性的光輝！

是夜，一行四人再度前往跨年時去過的鹿野溪畔紮營泡溫泉。夜半泡了溫泉之後，一覺睡到早晨八點。低海拔還是比較適合睡覺哩。拔營離開溪邊，結束了這回的初級探勘行程。短短三天，走了好多種地形，手腳並用的陡坡、松針鋪成的稜線、美麗的溪谷、矮箭竹堆成的山坡、以及走不完的高山大路。第一天還會想：我為什麼要背這麼重來走這麼難爬的陡坡（有時根本沒路），走到第三天卻覺得沒路的路比較好玩。（但累的時候還是蠻開心能夠走高山大路的）。

後記：寫遊記的心情

小學一年級的春假結束之後，我寫過一篇作業遊記，導師看了驚為天人要我拿去投稿校刊。那篇遊記寫的是與爸媽一起參加員工旅遊，我只是如實地描述經過，洋洋灑灑六頁三百字稿紙。小一生寫了一千八百字，大概真的頗為驚人（想想裡面會有多少注音啊）。當時，校刊投稿箱掛在川堂，我在放學前仔細地把厚厚六頁塞進去之後就回家過週末了。

後來出了一點狀況，校刊編輯沒有收到我的稿子。細節是甚麼呢，我忘記了… 只記得導師帶著我去看投稿箱，有點遺憾地說，「啊，這樣可以抽出來耶… 說不定是被週末來玩的小朋友抽走了」。問我要不要再寫一次投稿，我搖搖頭。

寫遊記很費工耶，也許我是這樣想的。重複寫第二次遊記也是一件蠢事。
那篇遊記中的內容，以及真正出遊的經過，我完全忘記了。留下的記憶只剩下腦袋裡模擬小朋友的手把六頁稿紙抽出來的影像，川堂還吹著呼呼的風呢。

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以及人對事情的記憶，很容易就可以這樣抽掉。那麼還是能寫的時候寫下來好了，如實地描寫就好了。這就是寫遊記的心情啊。

戒茂斯上嘉明湖的照片：
http://flickr.com/photos/ipa/sets/72057594055108205/

蚯蚓剪輯的影片：
http://blog.xuite.net/happyman/blog1/5019274